好久之前写的,搬一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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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色阴暗,淫雨霏霏,忌出嫁,宜办丧。
往生堂生意兴隆,群群哭丧的人里,胡桃笑开了花,开心地哼着小曲把各色棺材搬来搬去。
十年难遇的繁忙。
要问原因,半个月的阴雨不断造成各地滑坡塌方泥石流,阴盛阳衰,妖魔横行,叫天天不应,叫地地不灵。
直到往生堂热闹起来,退休的岩王爷才知晓人民叫苦不迭。本职工作为摸鱼的客卿先生同堂主打个招呼,两手空空欲出门调查民意。胡桃从纸花堆里探出脑袋,问道:“你不带伞?”
“不需要。”
街上人影稀疏,纸伞半遮面,看不见匆匆行色。只有钟离若无其事淋着雨,水珠挂在发梢,滴落,神色不改。待漫步到北国银行,熨贴的华贵衣装已湿透,睫毛间水光闪烁,稍乱的发丝黏在颊边,显得颇为狼狈可怜。
叶卡捷琳娜大惊,惊慌失措把上司从文件山中拖出。刚冒出的怒火在看到钟离是熄灭,二话不说将金贵先生身上的雨水凝成一团丢出窗外。兔耳似的棕发在头顶翘起,干干净净的兔子先生开口道:“打扰了,钟某有一事相求。”
就知道这位大爷无事不登三宝殿。达达利亚轻哼,神之心交了,马甲该扒的也扒了,就在达达利亚怀疑人生,该如何面对顶着“钟离”之名的摩拉克斯时,掉马甲的人非常自然地送了至冬青年一件礼物,外加一份账单。钟离是情理之中的毫不在意,达达利亚是意料之外的坦然大度,收下花自己钱给自己买的礼物,打开一看竟是一对筷。两只木棍值十八万摩拉,达达利亚怀着悲愤的心情没将其当场折断。
愚人众执行官单方面认为他与退休岩神的关系说不上很好,但也不能说坏,花出去的摩拉是他们友情的见证,若说是金钱关系却又颇为奇怪。
本想着拒绝钟离的请求,转念一想,既然对方肯拉下脸来求他,且不惜冒雨前来,诚意可见一斑。
见达达利亚没有回答,钟离兀自说道:“近日北方地区地脉异常,造成诸多异象,能否劳烦公子阁下同我一道调查?”
“还有什么事是伟大的岩王爷不能自己解决的?”达达利亚拉长声音,见钟离眉头微撇,连忙又道:“可以是可以,但——为什么是我?”
钟离声音悠悠:“以普遍理性而论,那位旅者不在,你是最好的选择。”
一番话激起达达利亚的攀比之心。伙伴确实是很优秀的战士,他承认,但从钟离口中听到自己不如他的意思,心中五味杂陈。这就是“激将法”吧,达达利亚心道。明知对方用意,但他就吃这套,笑道:“行,勉强接受你的原因。那报酬呢?我可不打白工。”
钟离略作沉思,道:“事成后钟某可以答应阁下的一个任意要求。”
达达利亚挑起一边眉,这条件可过于诱人了,疑道:“任何要求?先生到时候可不能反悔。”
“食言者当受食岩之罚,公子无需担心。”
不知钟离是否别有用心,想到自己曾被骗得团团转,达达利亚心里没底,而再拒绝更是下策,只能静观其变。正好可以放下恼人的文件,出去活动活动筋骨。
湿润的草木香充斥林间,薄雾笼罩山头,朦胧间颇有仙家居所风范。两对不同的泥脚印延山路蜿蜒,又被细雨晕开。似无活物的林中只有雨落打伞声,安静又喧闹。
达达利亚喜欢雨天,喜欢让雨丝化为利刃刺进敌人的胸膛,而水流也能将血色洗净,不留下一点痕迹。
盯着钟离的背影,神之眼泛光,水元素蠢蠢欲动,头、颈、背、腰、腿、踝,从哪里开始将眼前完美的神明拆分成完美的形状?
似心有所感,钟离脚本顿住,转身道:“前方障雾渐浓,务必小心。”
古井无波的金对上暗流涌动的蓝,雨滴似乎在空中一瞬静止,圆润水珠中的倒影,折射出光怪陆离的多彩世界。
小路越发泥泞,参天古树的巨根盘虬错节,枝繁叶茂,一眼望不到顶。达达利亚不禁感叹:“原来璃月还有这样的地方。”钟离回应:“只剩下这一片林子了。”说及此处,金眸里闪过一丝悲伤。“正因为此地元素力过于浓郁,才会诞生一些小麻烦。”
金光闪现,贯虹之槊脱手而出,刺穿偷袭者。一击未造成致命伤,“小麻烦”抽搐着六条腿,拼命扇动翅膀妄图逃离,却被岩元素力石化。达达利亚皱眉问道:“这是什么?”
长枪化为光点消散,下一刻令人牙酸的声音回响四周,密密麻麻的黑影将他们包围,压抑感骤然而至。
钟离神色微变,道:“障蚁,一种群居妖兽,一两只还好解决,但……”一抬头,头顶的交错枝藤上也爬满了障蚁,“我们应是入了它们的领地。”
身子微躬,达达利亚摆出战斗态势,与钟离靠背而站。“障蚁智慧不高,但它们的血液有毒,能致幻,别受伤了。”三天没打架的达达利亚眼中放出渴血的光,语气中是抑制不住的兴奋:“先生敢不敢比谁杀得多?”钟离露出达达利亚看不见的微笑,道:“好。”
“三…二…一!”
话音刚落,一金一蓝两道残影冲进蚁群。被激怒的妖兽洪水般涌向二人,璃月与至冬的武人不慌不忙,战斗动作有条不紊。只是二者风格迥异,一优雅如曼丽舞者,一凶狠如豺狼野兽,但杀敌效率却不分高下。
枪棍圆舞虎虎生龙,刀光剑影威威成风。黑色妖兽似乎杀之不尽,源源不断从四面八方涌出。岩脊耸立,金色护盾出现,岩元素能量层层漾开,障蚁行动略微迟缓。
“你坚持一阵,我去解决蚁后。”钟离攀上岩脊一跃而起,踏着岩造物几步登上冠顶。蚁群发疯般向他进攻,贯虹之槊枪出如龙,势不可挡。
“诶,真让先生捡了便宜。”达达利亚叹气,水流化为巨刃绞杀一圈黑影。“既然他不在,那…”眼中划过一抹诡异的紫,电流猛然炸开,殷红假面遮不住上扬的嘴角,“接下来才是正餐!”
面对数量恐怖的敌人,钟离却如入无人之境。对于武神而言,蚂蚁就只是蚂蚁,弱小如尘埃的存在,即使失去神之心,对付他们也是小菜一碟。
障雾愈发浓郁,视线愈发模糊,不久眼前只剩白茫茫一片。此等情形,视力反而成为不便之物,钟离索性闭上眼,以耳探敌。前进速度不减反增,玉璋护盾撞开一只只从雾中钻出的障蚁,毫不恋战,直奔蚁穴深处。
庞大的蚁群几乎把树干掏空,外表的繁盛只是用元素力维持的假象。钟离眉头紧锁,握紧长枪的手臂青筋突起,怒意化作杀气四溢。若有其他魔神在场,便会回想起千年前那位杀伐无边的岩之魔神而心生恐惧。不经收敛的威压逼得弱小妖兽节节败退。浓雾渐散,草元素微光点点,映出穴内洞天。
眸子金光流转,灿如烈日,似要灼尽这片妖物暖巢。枪影闪现,尖端刺入脚底枯枝,金丝蔓延,岩刺穿透障蚁腹部软壳,绿色血液流淌,滴落。
大地剧震,钟离却纵身一跃,枪尖直指黑暗深处落下。愤怒的蚁后挥舞巨肢,锐利前颚泛着寒光。再坚硬的盾甲在岩枪面前也不过是纸糊的把戏,坠落的流星轻而易举捅破蚁后脑部厚甲,喷涌的浓稠绿血被护盾阻挡,钟离的神情没有半分变化。
蚁群瞬间溃不成军,四处逃窜。蚁穴开始垮塌,巨树也将枯萎倒下。“抱歉,老友…”钟离闭上眼,喃喃着跃出树洞。
一落地,他便看见堆成小山的焦黑尸体,空气中紫色电光噼啪作响。达达利亚余光瞥见他,兴奋道:“看啊,先生,是我赢了吧。”钟离点头,沉声道:“以后少用邪眼。还有,身上的血洗一下。”沉迷战斗的青年在意识到身上的脏污,连忙解除邪眼唤来雨水。
待蚁血冲洗干净,钟离才发现达达利亚手臂上被划开一条长口。“什么时候弄的?”低哑的声音含怒,达达利亚不禁心虚,道:“可能是刚刚不小心……”“不是叫你不要受伤吗?”钟离忽略对方的小表情,直接打断他的话,并拉过达达利亚的手臂,温热的手掌覆上冰凉的伤口,让青年心脏漏跳半拍。
墨绿已从伤口处扩散,并有延手臂向上的趋势。达达利亚的形势不容乐观,造成地脉堵塞的障蚁被清除,这片古林也将要消失。钟离平静的表情破裂,眉眼间写满了复杂的情绪。
二话不说拽住青年在林里狂奔,任凭泥点溅上华贵的衣摆裤脚。被钟离突然的行动吓得一懵,达达利亚迷惑问道:“我们去哪儿?”钟离即答:“不卜庐,给你解毒。”
达达利亚眼前画面有一瞬扭曲,便看见两个深渊法师从树后探出身形。“先生小心!”他急唤出水刃掷向那几个邪恶身影,却被悉数躲过。“啧。”正欲挣开钟离上前对峙,然而手臂上的力道更为加重。
“没事,那只是你的幻觉。”与抓握的力度相反,钟离的语气格外轻柔,似是在安慰达达利亚。
“啊?”幻觉?他眨眨眼,深渊法师狡猾的笑声如此真实,让人脊背发凉。只是钟离绝不会在这种事上骗他,再真实的幻象都比不上所触碰的真实。
钟离停下,捂住达达利亚的双眼,轻道:“我只能稍微压制毒素的致幻效果,你把眼闭上。”达达利亚应声闭眼,只觉暖融融的光团进入脑中,身子轻飘飘格外舒服。
两人加快脚步,达达利亚在黑暗中任由钟离拉着他,凉风吹扬嘴角,不知不觉回到了璃月港。雨后初晴,长虹穿穹。孩童的追闹,商贩的叫卖,是熟悉的街市繁华。
不卜庐是不输往生堂的热闹,小僵尸抓药速度缓慢,急得病人们满头大汗。钟离和达达利亚鹤立鸡群,引得满堂人纷纷侧目,敬爱的往生堂客卿和该死的愚人众执行官站一起,还十指相扣拉着手,怎么看都觉得违和。
无视闲言碎语,钟离询问七七:“请问白术先生在吗?”“在,有何贵干?”绿发青年从半人高的柜台后探出头,看见达达利亚半条变灰绿的手臂,心中了然。
“什么毒?”“障蚁。”“怎么惹到那些东西的?”白术明知故问,这一堂的伤病患已经能说明问题。钟离也没答,他只盯着面露痛苦之色的达达利亚,催促道:“能快些吗?”
待白术抓取好药材,钟离只留下一句“账单寄北国银行”后迅速离开。回到居所,钟离拿出药罐一边为达达利亚熬药,一边催动力量压制蚁毒。
受毒素的影响,达达利亚耳朵里全是深渊怪物的嘶吼咆哮,唯有脑中的一抹淡金光点告诉他这些都是假象。每一分钟仿佛被无限拉长,痛苦的回忆挥之不去,如附骨之蛆般折磨着青年。
“阿贾克斯。”低沉的声音唤回了他部分理智,他不敢睁眼,害怕见到他最恐惧的噩梦。“谁?”回答他的是一个温暖的,混合着中药与霓裳花香的拥抱。
达达利亚紧紧回抱,声音不住地颤抖:“先生,我好害怕……”“没事,我在。”钟离的声音极轻,却字字敲击着达达利亚的心房,形成回音,久久激荡。
解药熬制完毕,幻觉中缺乏安全感的至冬青年缠着钟离不放,棕发璃月人只能拖着这只人形挂件缓慢移动到厨房,盛出一碗药,稍吹凉,递到达达利亚手边,道:“喝了就没事了。”达达利亚端起碗仰头一口闷,硬是把药喝出了吹火水的气势,不过这东西显然比火水杀伤力大,苦得青年龇牙咧嘴面目扭曲。
药物起效很快,达达利亚脑中的声音快速消失,不一会便恢复正常。苦涩的味道缭绕在舌尖,蓝润的眸子里满是对碗里不明黑药的抵抗。“再喝一碗才能完全压住毒素。”达达利亚忙道:“不用了,我觉得我完全没问题了。”
双方僵持不下,钟离叹气,喝下药堵上达达利亚的嘴。各种意义上的措不及防,味道不及钟离的行为刺激,大脑宕机,心脏狂跳不止。看着脸红透的青年,钟离笑道:“剩下的自己喝了。”
无意识地接过碗,无意识地喝入口中,无意识地吞咽。大脑重启,回味起方才苦涩的吻,才意识到钟离主动吻了自己。原来他也喜欢我?
调整了呼吸,达达利亚走到阳光下把弄古玩的钟离身边,轻笑道:“先生还记得答应了我什么吧?”“当然。你想要什么?”
他退一步到阴影处,清下嗓,郑重道:“我要——先生以后有麻烦只能找我。但我保证不会再发生意外了。”
钟离失笑,达达利亚的回答出乎意料。“只是这样吗?”
“对,就这么简单。”
“好。”钟离逆着光,笑容却比阳光更为灿烂。“契约已成,食言者当受食岩之罚。”
end